“把厂迁到外地重建，以后靠什么生活？”迁厂的消息让宝山村炸开了锅。

那是汶川地震发生后不久，四川省彭州市宝山村农房塌了95%，17座电站毁了14座，建材厂、金属加工厂……村办企业几乎全垮成废墟，损失近28亿元。

时任村支书贾正方，遭遇了第二次“信任危机”。

第一次，是他刚回村的1966年：眼睛因工致残，只能从地质队退休回村。当时的宝山村村民不懂开荒，人均每天口粮不到2两。贾正方发动村民挖地改土、搞农业。“眼镜厚得像蒸馍，还要教我们种地？”面对村民的质疑，贾正方自己先带头干。渐渐地，村民们加入了。靠着肩挑手抬，5年便改土造田700多亩，本是粮食救济对象的宝山村，变成了支援外地的调粮基地。

1978年，已成为村党支部副书记的他听到改革开放的消息，每天都把脸贴在报纸上，翻来覆去地细看。“靠山吃山！”他很快有了点子：村里地处龙门山断裂带，水流急、落差大，发展水电有优势。

“个体户”都算新鲜事的时代，宝山村硬是自己办起了水电站：利用村办铜矿赚的钱，几个村民抱回一套小水电丛书自学。1980年，村里有了第一座电站，在当地最早用上电灯。一年半后，装机容量高出10倍的第二座电站建成，并在1985年并入电网，当年村里靠发电入账24万元。

1994年，宝山村拥有水电、矿山、农产品加工等企业26家，固定资产达48亿元，建立起“村企合一”体制，村集体成立宝山集团。工资、奖金、风险共担入股分红、福利分红……集团的多种分配方式，将村民全部纳入到村集体福利体系之中。所以不难想象，汶川地震后迁厂的决定对村民造成的震动。

“产业结构必须调整。”面对村民的不理解，贾正方解释，关闭污染型中小企业，将工业企业外迁，发展旅游、康养等可持续新型产业，宝山村才有新出路。

初冬的宝山村，绿道在薄雾霭霭的山林间蜿蜒，道旁的一座欧式建筑是村民赵雷的家。将家中的32间客房改为民宿，赵雷一家年收入增长20余万元。

在震后重建中，宝山村利用自有资金800万元，鼓励村民集中安置或自主自建。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别墅为宝山村带来别样风景，也打下了乡村旅游的基础。温泉度假区、太阳湾风景区、新农村旅游区……一个个旅游项目在宝山村生根，每年接待游客近300万人次，实现直接年收入近20亿元，年人均纯收入超过6.6万元。

这背后，是宝山村对青山绿水的坚守：累计投入资金3000万元，将林草覆盖率升至89%，同时设置人工湿地，建立污水收集渠系和处理厂，确保污水零排放。目前，流经村里的龙漕沟干流水质常年在Ⅰ类水标准，可直接饮用。

“经营农家乐每年收入约12万元，种植中草药3万元，村集体发的退休工资还有1万元。”村民黄加秀细细算来，自己一人全年收入接近18万元，在村里也只算中等。

家家住别墅、户户有轿车，如今宝山村固定资产达106亿元。2017年，全村旅游综合收入从2007年的800万元提升至1.4亿元，村民收入过半是来自旅游产业。五保户和没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家庭，由村里全部供养。全体村民享受职工退休、医疗补助、子女读书免费、生活用电补贴等福利。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咱们宝山村留住了绿水青山，现在是村如其名了！”贾正方说。

《 人民日报 》（ 2018年12月10日 1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