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解决朝核问题的运行模式，大半停留在物质交换层面。金正恩主政后，朝鲜果断再续与美国的高级别对话，美朝签署“2·29”协议；16天后朝鲜宣布发射卫星，美国旋即中止对朝食品援助，日韩相继发出对朝制裁声音。

笔者认为，在朝核问题上如果有关各方只把纯物质性作为解决问题的首位考虑因素，其解决难度依然非常大。因为每个国家都具有自我保护的合法权利，这一权利高于任何对其他国家所负有的义务，是其不可交换的底线。无疑，当一个国家处在主权争议、甚至处于被压迫、被孤立以及被灭绝的危险境地时，对它来说法律、道德都只能成为次要的问题。而事实上，虽然核武器迄今还未能证明具有“强制”能力，但它为国家提供了一种“对其独立和主权不可侵犯的保证”。问题是，如果每个主权国家都以自身的最高权威来维护其最大利益，都以别国无权过问的方式提出利益要求，按自己的意志自由地处理国际事务，那么主权国家之间的冲突就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是结构性的。

笔者认为，朝核问题解决的关键在于美朝和相关国家观念的转变以及相互政策的根本性调整，如果美国或者其他盟国(反过来朝鲜也是)在此问题上只作策略性调整，那么，朝核问题就难以得到解决。

当前朝鲜经济困难是事实，但执意发射卫星的举动表明，朝鲜对增强自身安全性的心理需要远远超过物质需要。如果朝鲜的生存环境得不到解决，朝鲜也不会做出战略性转变。朝鲜之所以要试验核武器，是因为朝鲜认为它生活在一个险恶的地区内，如果其面临的国际安全环境得不到缓解，它绝不会把国家的生死存亡寄托在其他国家的告诫之上。因此，美国应当改变政策，把朝鲜作为真正的谈判对象吸收进一个在核武器问题上采取克制态度的体系中来，在这个体系下与朝鲜建立正常国家关系并给朝鲜提供安全保障，以此来缓解朝鲜半岛乃至东北亚地区的紧张局势，而朝鲜方面也要做出更加有诚意的行动。

与此同时，东北亚各国应加强与朝鲜的交流与合作，使朝鲜摆脱对周边环境的不安感并使其真正融入国际体系，从而使朝鲜从强硬的备战战略文化中摆脱出来。要达到这一目标，外部文化环境的变化很重要，因为外部文化环境可能影响作为实体的国家对生存这一最重要问题的预期。相关国家如果想使朝鲜相信，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是保卫朝鲜的唯一可选手段，就必须努力为朝鲜营造一个除纯粹物质性以外的文化和制度环境。(作者是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教授 方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