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任”地妄言“老上访专业户99%以上精神有问题”的北大教授孙东东，如今为自己的妄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低头道歉并没有平息舆论的怒火，对他的批评似乎正在升级。有人继续在网上呼吁北大开除他，有人到北大“向他讨说法”，有人搜出他以前的诸种言论，如“可查可不查的一定要查，可救可不救的一定别救”等等，大加鞭挞。还有人呼吁让卫生部严惩他。
舆论这时候对孙东东的紧逼，已经没有了捍卫道德底线的正义感，而让人感到一种欲置人于死地的恐怖。我在这里吁请那些陷于正义狂热中的人们，不要逼孙东东太甚。
不错，孙东东是说错话了。虽然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媒体也有断章取义和误解，但这些都掩饰不了其学风的浮躁和表达的信口开河——所以他必须为他的失言付出代价。但他并没有真正把老上访户当精神病人关起来，只是在言论表达上犯错，言论之错也只应承担言论之错的责任。他已经被舆论痛批了，已经低头认错了，他在学界的声誉也已大受影响，这种惩罚对一个失言的人来说已算够了。吁请权力出手严惩他，难道要让一次失言的孙东东永无出头之日？
我理解舆论何以对孙东东火气这么大。因为孙的言论不仅仅是一种理念，现实中确实有地方将这种理念转化为现实，真把上访者当精神病人关进精神病院。可由于权力的强势，舆论的一次次曝光并未遏制权力“将上访者关进精神病院”的恶行，于是舆论将怒火都撒到了孙东东身上。这对孙东东是不公平的，他只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并没有做不该做的事，至多只是在情感上伤害了上访者——舆论奈何不了作恶的权力，无能惩治现实中的官员，就拿一个没有权贵撑腰的平头大学教授出气，紧盯住其一句错话纠缠不休，冀望孙东东为所有“堵塞上访之恶”付出代价，这是极不理性的。
还有，舆论要明白，这时候的孙东东已经失去了反驳的权利，无论舆论怎么声讨他，他是不会站出来的，他的任何试图为自己辩护的言论都会激起新一轮舆论狂热，引发炮轰。他已经完全被孤立，没有人敢公然站出来为其说话。他也会识“大体”讲“政治”，不给任何其他部门添麻烦，愿意承担起所有的骂名、担起所有的责任。这种情况下，我认为那些将孙东东旧话拿出来批驳的人其实很不道德。其一，那些话也许有特定的语境，离开了语境自然会有极大误解；其二，孙东东目前已失去了反驳的权利，这是一种极不平等的批驳；其三，赶在这时候拿那些话出来说事，充满落井下石的不厚道。
这种不宽容的态度，得理不饶人、自恃人多势众、把人往绝路上逼的苛刻态度，并不是在捍卫一个社会的道德底线，而是在实施舆论暴力和传播恐惧的杀气。
我们经常会批评权力的专横和霸道，可如今舆论对待孙东东的苛刻，与我们经常批评的绝对权力有什么区别呢？舆论痛恨权力不宽容言论表达，那么舆论自身在对待不待见的言论时，更应该抵制那种“手中有点儿权力就想把人整垮”的专断诱惑。原谅孙东东吧，他只不过无意中说了一句错话。
(作者系《中国青年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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