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危机仍在进一步发酵中。自上月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自行举行公投决定脱离乌克兰以来，最近一段时间，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州、哈尔科夫州和卢甘斯克州等地相继出现了集会抗议活动，顿涅茨克州、卢甘斯克州还决定将于5月11日举行全民公投。第二大城市敖德萨日前也有大批民众走上街头，反对与基辅政权对话，要求公投成立人民共和国。

在东部地区普遍的骚动不安面前，乌克兰当局的应对，多少让人感觉到些许滑稽。4月15日开始对东部地区的特别行动，目前已经宣告失败，当前往镇压的乌克兰军队与示威者迎头相撞时，竟然发生了前者主动将枪交给示威者、并将坦克掉头转向的情况。由此折射出来的是两个事实：一是当前乌克兰当局在东部地区的合法性、权威性明显不足；二是仅靠乌克兰当局自身力量，已无力掌控乌克兰局势。

当乌克兰东部地区的自治、独立意愿，与乌克兰当局竭力维持国家完整的意志完全不能调和时，乌克兰陷入内战的危险已越来越大。这不仅将是乌克兰一个国家的灾难，也将是国际社会的灾难。久已深陷乌克兰局势的美国、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将继续恶化，它们的对立还将恶化到什么程度，十分令人担忧。

围绕乌克兰的这场国际博弈，也是冷战结束以来大国之间最凶险的一次对抗，且其因缘不在当下，而在之前。早在2008年美欧金融危机发生之际，分析人士就提出，要警惕金融危机传导到社会、政治和安全领域，否则将意味着以往有过的历史会在当下重演。不幸的是，近年来的国际事态深化，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演变。

六年前主要发生在美欧的金融危机，无疑激发了传统工业化国家的强烈危机感，标志着长期以来以西方国家为中心的全球经济秩序开始动摇，如不能有力遏制，西方国家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在政治、安全等其他层面也会全面丧失主导权。欧洲的选择是加快欧盟扩张步伐，期望以此扩大欧盟规模、提高欧洲国家的整体博弈能力，并捍卫欧元在世界经济中的优势地位。乌克兰进入欧盟的视野，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美国的想法与欧洲有所同，有所不同。所同在于，美国不希望处在欧亚大陆地缘枢纽的乌克兰被俄罗斯一家所掌控。不同在于，美国认为，一旦俄罗斯主导了乌克兰经济、政治进程，还有可能导致欧洲和俄罗斯在经济上联为一体，从而排斥美国在欧亚大陆的影响。美国对欧洲大陆的战略因此也与欧洲有别，它不希望在欧亚大陆有完整的大型国际板块存在，而致力于使欧亚大陆的各大力量彼此分隔，只有这样，美国才有可能对欧亚大陆各个击破并予以控制。美国的选择因此是有意在亚洲两翼及其邻近地区制造事端，使欧亚大陆在经济、政治等各方面都是破碎的，从而保障美元霸权和美国一家独霸局面的长期存在。

无论美国、欧洲是如何考虑乌克兰，它们对俄罗斯来说都不是利好，已触及俄罗斯的核心安全利益。美欧俄围绕乌克兰的博弈，故此已不再是普通的国际争斗，而是在这三家看来，都具有生死攸关意义。这也就是为什么各方对乌克兰内政的干预，会变得如此露骨而不遮掩。美欧政要接二连三前往乌克兰助阵，就在几天前，美国副总统拜登还亲往基辅给乌克兰当局打气。美国的情报机构也毫不忌惮在基辅公开展开活动，由此成为美俄争吵的另一个事由。

在强大的外力介入下，乌克兰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已丧失主导自身命运的能力。4月17日由美欧俄和乌克兰共同达成的日内瓦四方协议，能否给乌克兰局势带来转机，实在不容乐观。美欧俄仍在忙于彼此指责，而在乌克兰国内，东部地区民众的示威和反抗，已日益向激进的方向演化。人们可能看到，四方协议将成为一纸空文，即便俄罗斯有心保存乌克兰的完整和统一，乌克兰内部的裂变性力量间的对立，恐怕也已越来越难受任何一种力量的约束控制。

乌克兰上空的阴霾，已经越发深重压抑。化解这场可能发生的灾难，最好的办法是乌克兰当局尊重东部地区的自治诉求，而东部民众也懂得适可而止，且其外部条件是，美欧俄三方对此达成共识且共同朝此方向用力。

程亚文（北京学者）